沈
末跪在地上惧怕地望着沈青山暴怒的脸,嘴角渗出咸腥的血。
真的所有人都知道了。
他又挨了一巴掌,整个人匍匐在地板上,浑身颤抖。
丁兰拉不住沈青山,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末腿上又捱了两脚,沈末疼得发不出声音,俞嘉平假意相劝,趁机扶住他的身体搂在怀里。
沈末疼得下汗,抗拒他的怀抱,他听见俞嘉平笑着替他辩解:
“沈叔叔,都是那个宋辰不会照顾人,沈末才一时被人迷了眼占了便宜。”
沈青山看着俞嘉平抱着沈末的画面皱着眉头憋着一口气什么也没说,暴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。沈末用力推开俞嘉平的手,说:“跟宋辰没关系,都是我对不起他……”
沈青山气头未消又听见他下作地承认自己淫荡,几步跨上来又想打他,俞嘉平上赶着护住沈末的身体,劝他沈末这样的身体经不住打,口头教育为好。
“不要脸的东西,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沈家丢脸,老子养你干嘛!”
沈末低着眼承受怒骂,再可怕也比不过七年前的场面。他就是被人糟蹋的东西,打打骂骂也不敢喊疼顶嘴。
“说!那个男人是谁!”
沈末摇头不答,这次俞嘉平快一步护住他的身体:
“沈叔叔,是谁不重要。沈末肯定也不会再见他了,就让他先起来吧,地上凉,他身体又弱……我这个当哥哥的心疼啊……”
此刻,沈末有强烈的反胃冲动。
俞嘉平虽然是个外人却是他老板的少爷,沈青山不敢给他脸色,转过身坐在沙发上。
“俞少爷,今天是我们的家事,我会好好跟沈末问清楚,你先回家去,老先生还在公司等你。”
俞嘉平看他脸上的怒色消下一些,圆滑地又替沈末开脱了几句才离开。走之前他又折回来伏在沈末耳朵旁说了三个字——我等你。
他虚伪下流的笑声让沈末浑身不适,眉头一颤,别过脸去。
等门关上,丁兰忙跑上去扶住沈末,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问他有没有伤到骨头。沈末从嗓子里挤出一句“没有”,眼睛里什么光也没有。
这样的殴打根本比不得宋辰当面的一丁点质问和一寸失望的眼光,沈末的心死了大半,他抓住丁兰的手,用急促流淌的眼泪示意她他有事相求。
丁兰看明白他的意图,转头大声跟沈青山喊:“你把孩子的小腿筋踢断了我跟你讲,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!”
说完怒气冲冲地搀着沈末进了卧室,让他坐在床上,脸色也顿时垮下来。
“你跟妈说,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,你根本不是那样的孩子。”
沈末抓住她的肩膀点头痛哭,尽管哭得气都喘不上还是不停地说:“妈……我要离开这儿,我不敢见他……”
“孩子,你听妈说,这个事情既然是被强迫的,宋辰又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,干脆跟他直说,他接受不了大不了你们离婚,你何必要离开……”
“没那么简单的……我好害怕,让我走吧,我真的好害怕……”
沈末反复申明他的恐惧,丁兰看了心疼,起身拿来一张卡交到他手里:
“这是我自己存的一点钱,既然要走,就不能让你吃苦。妈妈知道你是个软弱性子,但切记保护好自己,这些年你受的这些苦,我真的是……”
丁兰低头落了几滴泪,怪她把儿子生成一个漂亮的异类,招禽兽惦记。
“谢谢……谢谢……”
沈末抬不起头,拿着母亲的卡,心如刀绞。
丁兰抹了把脸,抱住他安抚地拍他的后背,等沈末哭够了,她才问他什么时候走。
“现在。如果他来了,就告诉他我不会赖着他,等过一阵,就……就回来跟他离婚……”
丁兰心疼地答应下来,想看看他腿上的伤沈末却不肯,说没有大碍,丁兰只好给他敷了敷脸,等肿不那么吓人了,想干脆就利落些,一跺脚就扶着他出了门。经过客厅的时候给了沈青山好几个责怪的白眼。
“去哪儿!老子话还没问清楚!”
“把孩子打成这样,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,我带他去医院看看,这你也要拦!?”
沈青山烦躁丁兰的大呼小叫,铁青着脸没再过问。沈末没有看他,垂着头慢慢挪出了门。
丁兰一路把他送至火车站,取了三千现金塞给他。沈末对着还有余票的边远城市发呆,他最终选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,离a市很远,他幸运地订到了即将发车的高铁票。
“卡的密码是妈常用的那个……到了地方换了号码要跟妈联系,你躲一躲这阵子也好,在这儿免不得受伤。自己想明白了就早些回来。”
沈末点头答应,心里对母亲感激万分。他在上车之前给宋辰发了一则短信,说:对不起,要照顾好自己,再见。
寥寥一句话,他删了又打打了又改弄了半个小时才发过去。沈末对他们不再抱有希望,只是希望时间能削去他的懦弱,让他有勇气
面对宋辰,向他忏悔。
坐上飞速离开这座城市的高铁,沈末心中渐渐平静。懦夫犯了错,逃离审判中心,他可悲地感到松了一大口气。
他没有独立生活的经验,到了k城第一晚被人宰了住宿钱,他窝在低档酒店洗了澡却还是感觉自己很脏,吃着当地并不合口的食物,望着陌生的夜景,心无澜水。
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。他躺在床上,被子的边角不干净也只能接受,没有宋辰的拥抱,他逼迫自己学会适应。新的城市,新的生活,没有宋辰,没有宋砚,没有俞嘉平。
第二天买手机卡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开了机查看手机,未接电话105个,未读短信10条……
沈末看着红色数字角标,双手撑在营业柜台上,心疼难忍。他不敢看,递过手机让人换了卡,给丁兰打了一个短电话,随后又关了机。
明明他自己是持刀者,却比谁都要矛盾心伤。
宋辰在公司午餐时收到沈末的短信,他立刻查沈末的定位,显示在高铁站,拨通他的电话,已关机。他强忍了一下午的心慌,回到家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,发了疯,疯狂地给沈末打电话。
一遍一遍又一遍,不厌其烦,关机,无人接听,无人接听!
宋辰对机械的自动回复音麻木,纵观这间空了的房,什么也没少,衣柜里末末最喜欢的裙子和他的领带摆得整整齐齐,被人遗忘,这次是想逃得多么彻底,连这些都不记得带上。
他大有理智崩溃的迹象,拉开床头抽屉准备吃几片伪装成普通止痛药的镇静剂,就看见他刚送出去的戒指安静地躺在那块方寸之地。
宋辰关上抽屉,眼眶发热。
电话响了,他急切地接起。
“末末,你……”对面抢着说话,他被打断。
“宋辰,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小气,沈末不过和我好了几次,你就要把人逼走,你他妈让他一个人往哪儿去?”
宋辰目光一凛:“你在胡说什么。”
“我说沈末已经跑远了,他什么模样和脾气你清楚,让人糟蹋了你他妈就后悔去吧!”
“你说是你……” “——没错,是我。”
宋辰瞳孔骤缩。
“以前我就告诉过你,他一辈子也拒绝不了男人。我帮你试了几次,情况什么样我不信你没有察觉。”
“他就是个婊子,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,这样的人你玩玩儿得了,还巴巴地娶回家,你不蠢,谁蠢……”
“闭嘴!别说了!”
听见宋辰沉重的怒喘,俞嘉平得意地笑,继续道:
“现在我和他的事情被沈叔叔知道,打了他几下,他就要演忠烈,跑了。也不知道又要便宜了什么男人,毕竟他的滋味相当不错,在床上叫得比女人还欢,我随时可以为他硬起来……”
“滚!!”宋辰一把将手机摔裂在墙上,胸膛剧烈起伏。
电话那头的俞嘉平用恢复完好如初的手蹭着下巴,眼里盛满前所未有的快感。一个杀人变态,一个发起疯来就不会思考的畜牲,好戏才刚刚开始。
宋辰目眦欲裂,猩红了双眼,脑中的神经撕扯疼痛,血色涌上皮肤染红了整张脸,颓然倒地抱住头颅发狂,眼镜框被挤得变形。
他不相信,为什么偏偏是俞嘉平!
原来末末的一言一语通通在骗他,什么只爱他让他别丢下他,笑话,都是笑话!他从头到尾没有一滴眼泪带着真心,结婚是随心之举,对婚姻不忠是无心之失,东窗事发只会弃夫而逃。对他召之即来,挥之即去。他是忠心的骑士没错,公主却没有心。
呵,关起来,把他关起来……
在某个疼痛的巅峰,他的意识溃不成军,宋辰大喘一口气,消失不见。
他睁开眼,捂住剧痛的胸口,取下眼镜,手蹭到了脸颊,竟有泪水沾湿了指尖。眼前的衣柜大敞着,宋砚站起身晃了晃脑,想弄清楚宋辰失控的原因。宋砚感受到这具身体之前经历的巨大悲伤和愤怒,发抖的手不会骗人,感应到手上的不寻常,才恍然发觉宋辰新戴上了戒指。
是婚戒,那妻子呢,沈末怎么不在。
“末末!”他大喊道。
声音打在周围冰凉的墙壁上,他找遍整个公寓,无所收获。外面天光已黑,沈末不在家。
床上的手机残骸被他捡过来,紧紧捏在手里,他什么也不知道,这就是宋辰,永远把他推过来承受悲伤和迷惘。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,替他愤怒,替他装起一个城墙铁壁,城里被困住和保护的是宋辰,他只配体会他剩下的痛苦、暴怒。
头绪无从理起,宋砚出了门,没有方向,猜不出沈末的位置,甚至不知道沈家在何方。